那两个黄衫看门刀手大笑,蔑视着他们俩,“哈,两个小乞丐竟然也跑来要当采药童子?当咱们这采药堂是乞丐窝啊?”“还不快滚远点,别脏了我们采药堂的台阶!”两看门人估计是怕弄脏自己的手,甚至不愿意动手驱赶他们。
他们还没有笑完,一个四十余岁的青衣汉子从里面缓步走了出来,冷眼扫过府门前。
两个看门刀手笑声嘎然而止,慌忙拱手施礼。“王药师,您老怎么出来了!”“这里有咱们两个小的看着就行了,不知道您老有什么吩咐?!”
王采药师背负双手,哼了一声。
“你们不知道我采药堂的规矩吗?我采药堂招募采药童子,从来不论出身来历,只要来了便招。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把前来应征的童子往外赶?”
两个看门刀手顿时冷汗淋背,不敢辩解,只是一个劲的讨饶。
在采药堂,地位等级森严。
药师的地位极高,整个采药堂内也仅仅数十人而已。可不是两个看门刀手得罪得起的。
王采药师也不看他们,道:“把这两个小家伙带进去,准备明天的试药!”
“是,是!”
两个看门刀手得了吩咐,也顾不得两小乞丐身上的脏臭,赶紧一人提了一个,大步往采药堂门里走。
叶凌天呆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听的清楚,这个王采药师是要收他们,所以他也没有挣扎。大牛更是吓得不敢动弹,被拎着脖子走。
“等一下!”
王采药师突然发现了什么,喝止了他们。
两个看门刀手停下脚步,不知所措,不知道王采药师为什么又叫他们停下来。
王采药师来到大牛身前,漠然的看了大牛小腿上的两个洞一眼。
“小腿筋应该是被野狗咬伤了,行走不便,以后也多半是个没用的废物,丢了!剩下的那个,带进去!”
两个看门刀手立刻醒悟过来,暗暗佩服王采药师的眼力。其中一人赶紧把那小腿受伤的小乞丐往外丢,另外一个则拎着叶凌天往里走。
叶凌天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个突然变故,他和大牛竟然被分开,顿时大急,挣扎叫喊起来,什么也顾不得,猛的用脚踹那看门刀手,想要挣脱开来。
那看门刀客岂是易于之辈,丝毫不理会他的踢闹,老鹰抓小鸡似的往背上一扛,进了采药堂的大门,往院里深处奔去。
叶凌天几乎绝望的大喊,“大牛,别走,等我!”
“天哥!”
大牛被抛出采药堂的大门外,哭喊挣扎起来,在那看门刀手冷酷的注视下,却不敢丝毫靠近大门。他在宅府附近徘徊了整个晚上,知道再也无望见到叶凌天,终于一瘸一拐的离开,不知道去向。
叶凌天踢闹间,被那看门刀客背着,也不知道跑到采药堂的什么地方,被丢进了一个小院里,然后扔下不管,把小院门再次锁上。
小院门处也有刀手看着。
叶凌天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正要想办法逃走,一看小院子内情形,却愕然。
这个小院子内,竟然已经有数百名七至十五岁的孩童,有男有女。分成了数十伙,分别围聚在一起。从穿着上来看,这里的孩童都是一些乡下富户,县城平民出身,或者是乡野穷苦出身的小孩。
他们一个个奇怪的看着叶凌天。在他们的眼里,采药堂的看门刀手已经是非常有身份地位了。什么样的人物,需要他们亲自背着进来?
叶凌天从来没有和这么多陌生的孩童相处过,缩了一下身子,慢慢躲避到一个角落上去,尽量避免吸引别的孩童的注意力。
晚上的时候,采药堂的仆人给小院子送来了十几大桶的稀饭、十几大盆的馒头。仆人笑道,“今晚吃个饱,明天好在大院处试药。否则明天要没力气了,明天一整天是不能吃饭的!”
众孩童早饿急了,一哄而散,分了个精光。
叶凌天在众孩童中间年龄算是偏大的,但是身体虚,反而不是那些比他年龄小的孩童的对手。他发了狠往前挤,方才抢了一碗稀饭,一个馒头,囫囵吞枣的往肚子里塞。这些稀饭馒头,在他眼里就是世上最美味的佳肴。
大半年来,叶凌天还是第一次吃的这样饱。
但是一想到在大院外的大牛,叶凌天心中又无比的悲愤。大牛一个人在县城里,怎么活?大牛要是死了。乡里一起出来寻食的伙伴,便只剩下他一个孤零零的人了。
小院子里虽然有几间房屋,但是安置不下这么多的孩童,顶多能住数十个。
别看众孩童才相识不到一天,却已经开始拉帮结派,成了数十个大小不同的团伙。
叶凌天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团伙也是有区别的。
当然,那些富户孩子都聚集在一起,而平民孩子又聚集在一起,乡下的穷苦小孩聚集在一起。
从口音和衣服上可以看出,县城本地的,附近同一个镇上来的,某处乡间出来的,几乎泾渭分明,绝对不会混在一起。而他这样乞丐一般的,则没有一个。他心中清楚,恐怕没有其它小乞丐,敢来这采药堂应征采药童子。自然也没人愿意跟他待在一起。
众孩童中间的几个乡绅的小孩,包括那小胖子在内,人数最少,但是态度却最霸道强硬,无视其他人直接把小院的最好的一间房屋给霸占了。
县城本地的几个平民出身的小团伙也不敢去惹那些乡绅的小孩,占了剩下的几间房子。
其余的绝大部分的从乡镇来的孩童都显得十分孱弱,不敢吭声,只能直接在小院里睡。晚上露天睡觉虽然有些凉,但是人多,挤挤便暖和了。
叶凌天窝在小院一角,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晚上做了一个恶梦,却是那王采药师阴沉的脸。他已经把这个驱赶走大牛的“罪魁祸首和元凶”给牢牢记在心里。要是大牛在外面出了意外,这笔帐还要算在王采药师的头上。
次曰,清晨。
采药堂大院内最大的一处平地。这里已经临时搭建了一座高台,十座小木屋。而平地处,则胡乱站着数百名七至十五岁孩童,他们一早上起来没有吃东西,便被空腹赶到了这里,等着接受试药。
这药怎么一个试法,他们中间根本没人不清楚,只是隐约觉得,很凶险。
而在平地的周围,则站着数十名十五六岁,表情冷漠而高傲的少年少女,穿着一色的华丽衣裳,手持木剑,维持着现场的秩序。谁要是乱跑,少不得被他们抽上几下。
众孩童们吃痛,立刻学乖了,不敢乱走。那些少年叫他们怎么做,便乖乖怎么做。
众孩童们纷纷猜测这些年龄较大的少年少女的身份,这些人很可能是早几批征募的采药童子,或者是内堂的弟子。不由暗暗羡慕,看来这采药堂果然不错,只要过上几年,自己也能像这些少年少女一样穿上华丽的衣服,学的几手可以炫耀的武艺了。
大致的维持好平地上的秩序之后,其中一名冷傲的少年飞身上了数米高台,朝高台上的一位身穿绸缎,富态中年人,拱手道,“李大总管,一切已经安排好了,试药可以开始了!”
虽然口称李大总管,但是锦衣少年的语气中多少有些不屑。他是内堂的核心弟子,拜在一名堂内的副堂主门下。而这大总管,不过是管杂务的总管而已,没有武功,在他眼中不值得一提。只是碍着身份,不得不称一声总管。
那名李大总管没有在意,反而很享受的点点头,腆着肚子站在高台上,大模大样的朝大庭院内众孩童喊着话。
“排好队,排好队,别乱挤啊!听老夫的吩咐,所有人分成十组,挨个进入木屋内试药。能不能成为我采药堂的采药童子,过上享福的曰子,就看你们能不能过试药这一关了。
试药的规矩是这样的:
每间木屋里都有一百种不同的草药。
其中五十株是毒草,毒姓轻重各不相同,轻者吃了全身会微微痒,最毒的吃了会在半刻时间内致命。
另外三十株是无毒草药,吃了无痛无恙。
还有二十株是疗毒草,可以疗毒草的伤。
吃了九株以下,便中毒的,直接赶出采药堂,不予录用。
吃够十株的,可以成为外堂记名采药童子,观察半年。
吃够二十株以上的,可以成为外堂正式采药童子。
吃够三十株以上的,可以成为内堂制药童子。吃得越多,在门内的待遇越高。
如果谁吃够五十株到七十株的,可以直接拜入副堂主的座下,成为采药堂外堂的核心弟子。
不过,所有人在试药之前,必须在本总管这里签一份生死契。注明,此番试药,纯属本人自愿,无人逼迫,如有意外,独自承担,无关他人。按下手印之后,方能进去试药。谁先来啊?”
叶秦在孩童群中间,默默的看着台上那李大总管。他觉得有些眼熟,仔细一看,不就是昨天他在采药堂府宅侧门看见的那个收了老乡绅钱袋的李大总管吗?!
叶秦又远远的瞧了一下那小胖子,心中暗道,不知道这李大总管会怎么照顾这小胖子。
叶秦也非常希望能够成为采药童子,过上衣食无忧的曰子,但是他也绝不会傻到冒头去签这生死契。他要看看,这试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其他孩童们也有些惊疑,不敢轻易过去尝试。
小胖子大胆的很,竟然第一个主动跑过去,“俺来,俺第一个来试药。”仗着他老爹曾经给过李大总管钱,根本不惧这试药。
很快,另外几名乡绅的小孩也跑了出来,要做第一批的试药孩童。
李大总管见仅仅数人应答,还缺了一大半。他也不急,笑眯眯扬声说,凡是先进去木屋内试药的,在完事之后直接奖励一只香喷喷的大鸡腿。
这个诱惑一出,顿时有数十多名孩童出来抢着去试药。这些贫苦出身的孩子,一条鸡腿足以诱惑他们去冒险了。
李大总管点了其中的五六人,让他们和那几个乡绅的孩子一起,先按了生死契,然后放他们进小木屋中去试药。
小木屋是半闭半开,每个小木屋里面还坐在一个中年人监督试药。
十名孩童进入小木屋,在那些中年人的监督下,往嘴巴里吃进了什么东西。
外面的数百名孩童远远的看着,都能看见里面的一点点情况,只是看的不是太清楚而已。他们都伸长了脖子,屏息的等待着。
试药的过程有些漫长。
在最初的半刻钟,十间小木屋里没有任何反应,令人暗生焦急。
直到半刻钟之后,突然其中一间小木屋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声音。那间小屋里的孩童疯狂的跑了出来,口中吐着白沫,全身隐隐红涨,大声叫喊着,“救命,救救我——!”。
但是,少年少女们表情冷漠,没有一个有动手去救人的打算。
数百名孩童们震惊的发呆,纷纷望向高台上的张大总管,期盼着他出手救人。
那李大总管笑眯眯的稳坐在台上,叼着一杆翠竹大烟斗,吞云吐雾,淡声道:“试药,纯属自愿,生死与他人无关!九株以下中毒者,不属于本门采药童子,就算被毒死了,不会有人救。吃够九株以上,成为本门的采药童子,才有的救。”
那口吐白沫的孩童,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但是没有立刻死去,而是一个劲的抽搐。
整个场上的数百名孩童,就算是大胆的小男孩,也浑身发寒,汗毛都惊的立了起来。而那些小女孩,更是一个个脸色惨白,吓得哭泣起来。他们已经明白,这个试药,会死人的,而且死的很恐怖。
在不到一个时辰之内,又有四间试药小木屋里的孩童,惊恐欲绝的跑了出来,倒在场地上。他们中的毒各不相同。有的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只是全身奇痒无比,抓的差点烂掉。有的长满红豆,化脓,破疮,臭不可言。还有一个小女孩,摇摇晃晃的从小木屋走了出来,一句话也没说,喷出一口黑血,气息全无软倒在地上。